❶ 張家界陽湖平那個廠里女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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❷ 經典張愛玲散文
張愛玲的一生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傳奇,下面我為大家帶來了經典張愛玲散文10篇,歡迎大家閱讀,希望大家喜歡。
篇一、夜營的喇叭
晚上十點鍾,我在燈下看書,離家不遠的軍營里的喇叭吹起了熟悉的調子。幾個簡單的音階,緩緩的上去又下來,在這鼎沸的大城市裡難得有這樣的簡單的心。
我說:「又吹喇叭了。姑姑可聽見?」我姑姑說:「沒留心。」
我怕聽每天晚上的喇叭,因為只有我一個人聽見。我說:「啊,又吹起來了。」可是這一次不知為什麼,聲音極低,絕細的一絲,幾次斷了又連上。這一次我也不問我姑姑聽得見聽不見了。我疑心根本沒有什麼喇叭,只是我自己聽覺上的回憶罷了。於凄涼之外還感到恐懼。
可是這時候,外面有人響亮地吹起口哨,信手拾起了喇叭的調子。我突然站起身,充滿喜悅與同情,奔到窗口去,但也並不想知道那是誰,是公寓樓上或是樓下的住客,還是街上過路的。
篇二、說胡蘿卜
有一天,我們飯桌上有一樣蘿卜煨肉湯。我問我姑姑:「洋花蘿卜跟胡蘿卜都是古時候從外國傳進來的吧?」她說:「別問我這些事。我不知道。」她想了一想,接下去說道:「我第一次同胡蘿卜接觸,是小時候養叫油子,就喂它胡蘿卜。還記得那時候奶奶(指我的祖母)總是把胡蘿卜一切兩半,再對半一切,塞在籠子里,大約那樣算切得小了。——要不然我們吃的菜里是向來沒有胡蘿卜這樣東西的。——為什麼給叫油子吃這個,我也不懂。」
我把這一席話暗暗記下,一字不移地寫下來,看看忍不住要笑,因為只消加上「說胡蘿卜」的標題,就是一篇時髦的散文,雖說不上沖淡雋永,至少放在報章雜志里也可以充充數。而且妙在短——才抬頭,已經完了,更使人低徊不已。
篇三、到底是上海人
一年前回上海來,對於久違了的上海人的第一個印象是白與胖。在香港,廣東人十有八九是黝黑瘦小的,印度人還要黑,馬來人還要瘦。看慣了他們,上海人顯得個個肥白如瓠,像一代乳粉的廣告。
第二個印象是上海人之「通」。香港的大眾文學可以用膾炙人口的公共汽車站牌「如要停車,乃可在此」為代表。上海就不然了。初到上海,我時常由心裡驚嘆出來:「到底是上海人!」我去買肥皂,聽見一個小學徒向他的同伴解釋:「喏,就是張勛的勛,功勛的勛,不是」薰風的薰。《新聞報》上登過一家百貨公司的開幕廣告,用並散並行的陽湖派體裁寫出切實動人的文字,關於選擇禮品不當的危險,結論是:「友情所系,詎不大哉!」似乎是諷刺,然而完全是真話,並沒有誇大性。
上海人之「通」並不限於文理清順,世故練達。到處我們可以找到真正的性靈文字。去年的小報上有一首打油詩,作者是誰我已經忘了,可是那首詩我永遠忘不了。兩個女伶請作者吃了飯,於是他就做詩了:「樽前相對兩頭牌,張女雲姑一樣佳。塞飽肚皮連贊道:難覓任使踏穿鞋!」多麼可愛的,曲折的自我諷嘲!這裡面有無可奈何,有容忍與放任——由疲乏而產生的放任,看不起人,也不大看得起自己,然而對於人與已依舊保留著親切感。更明顯地表示那種態度的有一副對聯,是我在電車上看見的,用指甲在車窗的黑漆上刮出字來:「公婆有理,男女平權。」一向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由他們去吧!各有各的理。「男女平等」,鬧了這些年,平等就平等吧!——又是由疲乏而起的放任。那種滿臉油汗的笑,是標准中國幽默的特徵。
上海人是傳統的中國人加上近代高壓生活的磨練,新舊文化種種畸形產物的交流,結果也許是不甚健康的,但是這里有一種奇異的智慧。
誰都說上海人壞,可是壞得有分寸。上海人會奉承,會趨炎附勢,會混水裡摸魚,然而,因為他們有處世藝術,他們演得不過火。關於「壞」,別的我不知道,只知道一切的小說都離不了壞人。好人愛聽壞人的故事,壞人可不愛聽好人的故事。因此我寫的故事裡沒有一個主角是個「完人」。只有一個女孩子可以說是合乎理想的,善良、慈悲、正大,但是,如果她不是長得美的話,只怕她有三分討人厭。美雖美,也許讀者們還是要向她叱道:「回到童話里去!」在《白雪公主》與《玻璃鞋》里,她有她的地盤。上海人不那麼幼稚。我為上海人寫了一本香港傳奇,包括《泥香屑》、《一爐香》、《二爐香》、《茉莉香片》、《心經》、《琉璃瓦》、《封鎖》、《傾城之戀》七篇。寫它的時候,無時無刻不想到上海人,因為我是試著用上海人的觀點來察看香港的。只有上海人能夠懂得我的文不達意的地方。
我喜歡上海人,我希望上海人喜歡我的書。
篇四、有幾句話同讀者說
我自己從來沒想到需要辯白,但最近一年來常常被人議論到,似乎被列為文化漢奸之一,自己也弄得莫名其妙。我所寫的文章從來沒有涉及政治,也沒有拿過任何津貼。想想看我惟一的嫌疑要末就是所謂「大東亞文學者大會」第三屆曾經叫我參加,報上登出的名單內有我;雖然我寫了辭函去(那封信我還記得,因為很短,僅只是:「承聘為第三屆大東亞文學者大會代表,謹辭。張愛玲謹上。」)報上仍舊沒有把名字去掉。
至於還有許多無稽的謾罵,甚而涉及我的私生活,可以辯駁之點本來非常多。而且即使有這種事實,也還牽涉不到我是否有漢奸嫌疑的問題;何況私人的事本來用不著向大眾剖白,除了對自己家的家長之外彷彿我沒有解釋的義務。所以一直緘默著。同時我也實在不願意耗費時間與精神去打筆墨官司,徒然攪亂心思,耽誤了正當的工作。但一直這樣沉默著,始終沒有闡明我的地位,給社會上一個錯誤的印象,我也覺得是對不起關心我的前途的人,所以在小說集重印的時候寫了這樣一段作為序。反正只要讀者知道了就是了。《傳奇》裡面新收進去的五篇,《留情》、《鴻鸞禧》、《紅玫瑰與白玫瑰》、《等》、《桂花蒸阿小悲秋》,初發表的時候有許多草率的地方,實在對讀者感到抱歉,這次付印之前大部分都經過增刪。還有兩篇改也無從改起的,只好不要了。
我不會做詩的,去年冬天卻做了兩首,自己很喜歡,又怕人家看了說「不知所雲」;原想解釋一下,寫到後來也成了一篇獨立的散文。現在我把這篇《中國的日夜》放在這里當作跋,雖然它也並不能夠代表這里許多故事的共同的背景,但作為一個傳奇未了的「余韻」,似乎還適當。
封面是請炎櫻設計的。借用了晚清的'一張時裝仕女圖,畫著個女人幽幽地在那裡弄骨牌,旁邊坐著奶媽,抱著孩子,彷彿是晚飯後家常的一幕。可是欄桿外,很突兀地,有個比例不對的人形,像鬼魂出現似的,那是現代人,非常好奇地孜孜往裡窺視。如果這畫面有使人感到不安的地方,那也正是我希望造成的氣氛。
篇五、打人
在外灘看見一個警察打人,沒有緣故,只是一時興起,挨打的是個十五六歲的穿得相當干凈的孩子,棉襖棉褲,腰間系帶。警察用的鞭,沒看仔細,好像就是警棍頭上的繩圈。「嗚!」抽下去,一下又一下,把孩子逼在牆根。孩子很可以跑而不跑,仰頭望著他,皺著臉,眯著眼,就像鄉下人在田野的太陽里睜不開眼睛的樣子,彷彿還帶著點笑。事情來得太突兀了,缺乏舞台經驗的人往往來不及調整面部表情。
我向來很少有正義感。我不願意看見什麼,就有本事看不見。然而這一回,我忍不住屢屢回過頭去望,氣塞胸膛,打一下,就覺得我的心收縮一下。打完之後,警察朝這邊踱了過來,我惡狠狠盯住他看,恨不得眼睛裡飛出小刀子,很希望我能夠表達出充分的鄙夷與憤怒,對於一個麻風病患者的憎怖。然而他只覺得有人在注意他,得意洋洋緊了一緊腰間的皮帶。他是個長臉大嘴的北方人,生得不難看。
他走到公眾廁所的門前,順手揪過一個穿長袍而帶寒酸相的,並不立即動手打,只定睛看他,一手按著棍子。那人於張惶氣惱之中還想講笑話,問道:「阿sir是為仔要我登牢子?
大約因為我的思想沒受過訓練之故,這時候我並不想起階級革命,一氣之下,只想去做官,或是做主席夫人,可以走上前給那警察兩個耳刮子。
在民初李涵秋的小說里,這時候就應當跳出一個仗義的西洋傳教師,或是保安局長的姨太太(女主角的手帕交,男主角的舊情人。)偶爾天真一下還不要緊,那樣有系統地天真下去,到底不大好。
篇六、有女同車
這是句句真言,沒有經過一點剪裁與潤色,所以不能算小說。
電車這一頭坐著兩個洋裝女子,大約是雜種人罷,不然就是葡萄牙人,像是洋行里的女打字員。說話的這一個偏於胖,腰間柬著三寸寬的黑漆皮帶,皮帶下面有圓圓的肚子,細眉毛,腫眼泡,因為臉龐的上半部比較突出,上下截然分為兩部。她道:」……所以我就一個禮拜沒同他說話。他說『哈啰』,我也說『哈啰』。「她冷冷地抬了拍眉毛,連帶地把整個的上半截臉往上託了一托。」你知道,我的脾氣是倔強的。是我有理的時候,我總是倔強的。「
電車那一頭也有個女人說到」他「,可是她的他不是戀人而是兒子,因為這是個老闆娘模樣的中年太大,梳個烏油油的髻,戴著時行的獨粒頭噴漆紅耳環。聽她說話的許是她的內侄。她說一句,他點一點頭,表示領會,她也點一點頭,表示語氣的加重。她道:」我要翻翻行頭,伊弗撥我翻。難我講我銅韌弗撥伊用哉!
格日子拉電車浪,我教伊買票,伊哪哼話?……『儂撥我十塊洋細,我就搭儂買!』壞弗?……「這里的」伊「,彷彿是個不成材的丈夫,但是再聽下去,原來是兒子。兒子終於做下了更荒唐的事,得罪了母親:」伊爸爸一定要伊跪下來,『跪呀,跪呀!』伊定規弗肯:『我做啥要跪啊?「一個末講:』定現要依跪。跪呀!跪呀!『難後來伊強弗過明:』好格,好格,我跪!『我說:』我弗要伊跪。我弗要伊跪呀!『後來旁邊人講:價大格人,跪下來,阿要難為情,難末喊伊送杯茶,講一聲:』姆媽(要勿)動氣。『一杯茶送得來,我倒』叭!『笑出來哉!」
篇七、寫什麼
有個朋友問我:「無產階級的故事你會寫么?」我想了一想,說:「不會。要麼只有阿媽她們的事,我稍微知道一點。」後來從別處打聽到,原來阿媽不能算無產階級。幸而我並沒有改變作風的計劃,否則要大為失望了。
文人討論今後的寫作路徑,在我看來是不能想像的自由——彷彿有充分的選擇的餘地似的。當然,文苑是廣大的,遊客買了票進去,在九曲橋上拍了照,再一窩蜂去參觀動物園,說走就走,的確可羨慕。但是我認為文人該是園里的一棵樹,天生在那裡的,根深蒂固,越往上長,眼界越寬,看得更遠,要往別處發展,也未嘗不可以,風吹了種子,播送到遠方,另生出一棵樹,可是那到底是很艱難的事。
初學寫文章,我自以為歷史小說也會寫,普洛文學,新感覺派,以至於較通俗的「家庭倫理」,社會武俠,言情艷情,海闊天空,要怎樣就怎樣。越到後來越覺得拘束。譬如說現在我得到了兩篇小說的材料,不但有了故事與人物的輪廓,連對白都齊備,可是背景在內地,所以我暫時不能寫。到那裡去一趟也沒有用,那樣的匆匆一瞥等於新聞記者的訪問。最初印象也許是最強烈的一種。可是,外國人觀光燕子窩,印象縱然深,我們也不能從這角度去描寫燕子窩顧客的心理吧?
走馬看花固然無用,即使去住兩三個月,放眼搜集地方色彩,也無用,因為生活空氣的浸潤感染,往往是在有意無意中的,不能先有個存心。文人只須老老實實生活著,然後,如果他是個文人,他自然會把他想到的一切寫出來。他寫所能夠寫的,無所謂應當。
為什麼常常要感到改變寫作方向的需要呢?因為作者的手法常犯雷同的毛病,因此嫌重復。以不同的手法處理同樣的題材既然辦不到,只能以同樣的手法適用於不同的題材上——然而這在實際上是不可能的,因為經驗上不可避免的限制。有幾個人能夠像高爾基像石揮那樣到處流浪,哪一行都混過?其實這一切的顧慮都是多餘的吧?只要題材不太專門性,像戀愛結婚,生老病死,這一類頗為普遍的現象,都可以從無數各各不同的觀點來寫,一輩子也寫不完。如果有一天說這樣的題材已經沒的可寫了,那想必是作者本人沒的可寫了。即使找到了嶄新的題材,照樣的也能夠寫出濫調來。
篇八、愛
這是真的。
有個村莊的小康之家的女孩子,生得美,有許多人來做媒,但都沒有說成。那年她不過十五六歲吧,是春天的晚上,她立在後門口,手扶著桃樹。她記得她穿的是一件月白的衫子。對門住的年輕人同她見過面,可是從來沒有打過招呼的,他走了過來,離得不遠,站定了,輕輕的說了一聲:「噢,你也在這里嗎?」她沒有說什麼,他也沒有再說什麼,站了一會,各自走開了。
就這樣就完了。
後來這女子被親眷拐子賣到他鄉外縣去作妾,又幾次三番地被轉賣,經過無數的驚險的風波,老了的時候她還記得從前那一回事,常常說起,在那春天的晚上,在後門口的桃樹下,那年輕人。
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的問一聲:「噢,你也在這里嗎?」
篇九、秋雨
雨,像銀灰色黏濕的蛛絲,織成一片輕柔的網,網住了整個秋的世界。天也是暗沉沉的,像古老的住宅里纏滿著蛛絲網的屋頂。那堆在天上的灰白色的雲片,就像屋頂上剝落。在這古舊的屋頂的籠罩下,一切都是異常的沉悶。園子里綠翳翳的石榴、桑樹、葡萄藤,都不過代表著過去盛夏的繁榮,現在已成了古羅築的遺跡一樣,在蕭蕭的雨聲中瑟縮不寧,回憶著光榮的過去。草色已經轉入憂郁的蒼黃,地下找不出一點新鮮的花朵;宿舍牆外一帶種的嬌嫩的洋水仙,垂了頭,含著滿眼的淚珠,在那裡嘆息它們的薄命,才過了兩天的晴美的好日子又遇到這樣霉氣薰薰的雨天。只有牆角的桂花,枝頭已經綴著幾個黃金一樣寶貴的嫩蕊,小心地隱藏在綠油油橢圓形的葉瓣下,透露出一點新生命萌芽的希望。
雨靜悄悄地下著,只有一點細細的淅瀝瀝的聲音。桔紅色的房屋,像披著鮮艷的袈裟的老僧,垂頭合目,受著雨底洗禮。那潮濕的紅磚,發出有刺激性的豬血的顏色和牆下綠油油的桂葉成為強烈的對照。灰色的癩蛤蟆,在濕爛發霉的泥地里跳躍著;在秋雨的沉悶的網底,只有它是唯一的充滿愉快的生氣的東西。它背上灰黃斑駁的花紋,跟沉悶的天空遙遙相應,造成和諧的色調。它噗通噗通地跳著,從草窠里,跳到泥里,濺出深綠的水花。
雨,像銀灰色黏濡的蛛絲,織成一片輕柔的網,網住了整個秋的世界。
篇十、草爐餅
前兩年看到一篇大陸小說《八千歲》,裡面寫一個節儉的富翁,老是吃一種無油燒餅,叫做草爐餅。我這才恍然大悟,四五十年前的一個悶葫蘆終於打破了。
二次大戰上海淪陷後天天有小販叫賣:「馬……草爐餅!」吳語「買」「賣」同音「馬」,「炒」音「草」,所以先當是「炒爐餅」,再也沒想到有專燒茅草的火爐。賣餅的歌喉嘹亮,「馬」字拖得極長,下一個字拔高,末了「爐餅」二字清脆迸跳,然後突然噎住。是一個年輕健壯的聲音,與賣臭豆腐乾的蒼老沙啞的喉嚨遙遙相對,都是好嗓子。賣餛飩的就一聲不出,只敲梆子。餛飩是消夜,晚上才有,臭豆腐乾也要黃昏才出現,白天就是他一個人的天下。也許因為他的主顧不是沿街住戶,而是路過的人力車三輪車夫,拉塌車的,騎腳踏車送貨的,以及各種小販,白天最多。可以拿在手裡走著吃——最便當的便當。
戰時汽車稀少,車聲市聲比較安靜。在高樓上遙遙聽到這漫長的呼聲,我和姑姑都說過不止一次:「這炒爐餅不知道是什麼樣子。」「現在好些人都吃。」有一次我姑姑幽幽地說,若有所思。
我也只「哦」了一聲。印象中似乎不像大餅油條是平民化食品,這是貧民化了。我姑姑大概也是這樣想。
有一天我們房客的女傭買了一塊,一角蛋糕似地擱在廚房桌上的花漆桌布上。一尺闊的大圓烙餅上切下來的,不過不是薄餅,有一寸多高,上面也許略灑了點芝麻。顯然不是炒年糕一樣在鍋里炒的,不會是「炒爐餅」。再也想不出是個什麼字,除非是「燥」?其實「燥爐」根本不通,火爐還有不幹燥的?《八千歲》里的草爐餅是貼在爐子上烤的。這么厚的大餅絕對無法「貼燒餅」。《八千歲》的背景似是共黨來之前的蘇北一帶。那裡的草爐餅大概是原來的形式,較小而薄。江南的草爐餅疑是近代的新發展,因為太像中國本來沒有的大蛋糕。
戰後就絕跡了。似乎戰時的苦日子一過去,就沒人吃了。
我在街上碰見過一次,擦身而過,小販臂上挽著的籃子里蓋著布,掀開一角露出烙痕斑斑點點的大餅,餅面微黃,也許一疊有兩三隻。白布洗成了勻凈的深灰色,看著有點惡心。匆匆一瞥,我只顧忙著看那久聞大名如雷貫耳的食品,沒注意拎籃子的人,彷彿是個蒼黑瘦瘠中年以上的男子。我也沒想到與那年輕的歌聲太不相稱,還是太瘦了顯老。
上海五方雜處,土生土長的上海人反而少見。叫賣吃食的倒都是純粹本地口音。有些土著出人意表地膚色全國最黑,至少在漢族內。而且黑中泛灰,與一般的紫膛色不同,倒比較像南太平洋關島等小島(Micronesian)與澳洲原住民的炭灰皮色。我從前進的中學,舍監是青浦人——青浦的名稱與黃浦對立,想來都在黃浦江邊——生得黑里俏,女生背後給她取的綽號就叫阿灰。她這同鄉大概長年戶外工作,又更曬黑了。
沿街都是半舊水泥弄堂房子的背面,窗戶為了防賊,位置特高,窗外裝凸出的細瘦黑鐵柵。街邊的洋梧桐,淡褐色疤斑的筆直的白圓筒樹身映在人行道的細麻點水泥大方磚上,在耀眼的烈日下完全消失了。眼下遍地白茫茫曬褪了色,白紙上忽然來了這么個「墨半濃」的鬼影子,微駝的瘦長條子,似乎本來是圓臉,黑得看不清面目,乍見嚇人一跳。
就這么一隻籃子,怎麼夠賣,一天叫到晚?難道就做一籃子餅,小本生意小到這樣,真是袖珍本了。還是瘦弱得只拿得動一隻籃子,賣完了再回去拿?那總是住得近。這里全是住宅區,緊接著通衢大道,也沒有棚戶。其實地段好,而由他一個人獨占,想必也要走門路,警察方面塞點錢。不像是個鄉下人為了現在鄉下有日本兵與和平軍,無法存活才上城來,一天賣一籃子餅,聊勝於無的營生。
這些我都是此刻寫到這里才想起來的,當時只覺得有點駭然。也只那麼一剎那,此後聽見「馬……草爐餅」的呼聲,還是單純地甜潤悅耳,完全忘了那黑瘦得異樣的人。至少就我而言,這是那時代的「上海之音」,周璇、姚莉的流行歌只是鄰家無線電的噪音,背景音樂,不是主題歌。我姑姑有一天終於買了一塊,下班回來往廚房桌上一撩,有點不耐煩地半惱半笑地咕嚕了一聲:「哪,炒爐餅。」
報紙托著一角大餅,我笑著撕下一小塊吃了,干敷敷地吃不出什麼來。也不知道我姑姑吃了沒有,還是給了房客的女傭了。
❸ 初一地理
首先,需要界定一下南北文化的具體含義。中國南北文化大致是以長江為界。長江以北的屬於北方文化,長江以南的,屬於南方文化。
研究南北文化的差異,會有很多深刻的東西提供給我們。這是一個十分大的題目,內涵極為深廣。它可以包括許多分支,如南北藝術差異、南北建築差異、南北服飾差異、南北風俗差異、南北飲食差異、南北文學差異、南北性格差異、南北方言差異、南北商業差異等等。
楊義為申請博士學位而提交的論文是《京派與海派的文化因緣及審美形態》,這是在他的一本專著《京派與海派比較研究》(太白文藝出版社,1994年9月)的基礎上修改、擴充而成的。有的大學,關於京派和海派文化的研究,是博士點的研究方向之一。
二、前人對南北文化差異的經典論述
○馬克思《資本論》
「外界自然條件在經濟上可以分為兩大類:生活資料的自然富源,例如土壤的肥力,漁產豐富的水等等;勞動資料的富源,如奔騰的瀑布、可以航行的河流、森林、金屬、煤炭等、可以航行的河流、森林、金屬、煤炭等等。」「在文化初期,第一類富源具有決定性的意義;在較高的發展階段,第二類富源具有決定性的意義。」「由於一個國家的氣候和其他自然特點不同,食物、衣服、取暖、居住等等自然需要也就不同。」「人的需要的增減取決於人所處的氣候的嚴寒或溫暖,所以不同國家的居民必須從事的各種職業的比重是不一樣的,這種差別的程度只有根據冷熱的程度才能斷定。因此可以得出一個一般的結論:維持一定數量的人的生活所需要的勞動量,在氣候寒冷的地方最大,在氣候炎熱的地方最小,因為在寒冷的地方,人們不僅需要較多的衣服,而且土地也必須耕作得更好。」因此,在文化發展的初期,在寒冷的北方就很難出現早期文明。而北半球中緯度地帶,第一類富源的空間配置和組合十分優越,因此世界上最古老的文明都出現在這一地帶。
而在文化發展的較高階段,第二類富源具有決定性的意義。「愛爾蘭的不幸起源於遠古的時代;這種厄運從石炭系岩層一形成就開始了。一個國家,煤層被沖蝕,而又緊臨一個煤產豐富的大國,因此好像大自然本身已經作出這樣的判決:面對著這一未來的工業強國,它只好長期保持為一個農民國家。」(《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6卷,人民出版社1964年版,第530頁。)「使波蘭恢復自由的那個鐵面無情的鐵的必然性又是什麼呢?……這就是如果不同時獲得獨立的民族生存,不佔有波羅的海沿岸地區和波蘭各河流的出口地帶,實行土地革命是不可能的。」(恩格斯:《法蘭克福關於波蘭問題的辯論》,《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5卷,人民出版社1958年版,第407頁。)
一個國家和民族的地理位置,尤其是靠海的遠近,對於這個國家和民族的文化和歷史的發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恩格斯在《奧地利末日的開端》中寫道:「資產階級文明沿著海岸、順著江河傳播開來。內地,特別是貧瘠而交通阻塞的山區就成了野蠻和封建的避難所。這種野蠻特別集中於遠離海洋的南部德意志和南部斯拉夫區域。這些遠離海洋的地方因阿爾卑斯山脈而跟義大利的文明隔絕,同時碰巧又都位於歐洲唯一發動的河流的流域之內。多瑙河非但沒有為它們開辟通向文明的道路,反而將它們和更加野蠻的地區連接了起來。」「多瑙河、阿爾卑斯山脈、波希米亞的懸崖峭壁,這就是奧地利的野蠻和奧地利君主國賴以存在的基礎。」([英]恩格斯:《奧地利末日的開端》,《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58年版,第1517頁。)馬克思還借用摩爾根的話說:「有一些(部落)在地理上是如此隔絕,以致獨自經歷了不同的發展階段;另外一些(部落)則受到外部的影響。例如非洲過去是、現在仍然是處於蒙昧和野蠻相交錯的文化混亂狀態;澳洲和坡里內西亞則曾經處於十足的純粹蒙昧狀態中。美洲印第安人部落和其他一切現存部落不同,他們是三個連續文化時期人類狀態的典範。」([德]馬克思:《摩爾根〈古代社會〉》,人民出版社1978年版,第4頁。)
○羅家倫《歷史的先見》:
「每一個民族都有它所不能離開的特殊自然環境。這個環境也就從多方面給予這民族以莫大的影響。單就氣候一項來說,比方俄羅斯那樣苦寒的地方,人們時時感到受自然環境的壓迫,郁積於心,結果就形成勇猛陰鷙的民族性。也許因為終年蟄伏的時候多,在屋子裡靜坐凝思,從爐邊閑話中,許許多多的計謀便容易打好稿子。在印度則不然,終年炎熱,精力蒸發,人們露宿的時候多,仰觀星斗,近聽恆河,而感覺生滅無常,生命渺小,於是崇拜宇宙發生印度教及佛教的思想。中國的氣候是溫帶性的,它的文化始自黃河大平原,然後至於長江流域。溫帶的氣候,沒有酷熱嚴寒,因此養成趨向中和的民族性,中和的思想便容易發達。」在闡述地域環境與文化類型關系的時候,我們要防止兩種片面、極端的觀點,即「環境決定論」和「環境虛無論」。一方面,民族的性格特質和自然體態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它所處的地理位置、環境氣候、土壤食物等的影響,但另一方面,任何一個民族又具有在環境氣候改變的情況下始終存在的而又不可磨滅的特質。民族精神的形成和發展,除了地域環境條件之外,還有更重要的歷史事件和其他文化因素的影響。
○康白情《論中國之民族氣質》:
(東南之人)性浮而易激,故易為暴動,然為時不久,血氣既平,則方悔前事之孟浪,不復思貫徹其初志矣。夫詐虞相習之國民,愛生較樸野之民遠甚:欲其惺然蹈死,亦何可得?……不見鄂人蘇人之角孽乎?解衣挽袖,摩拳擦掌;口作賭斗之辭,身擬欲斗之勢;然而指及人面而不敢竟抵人面者,恐真斗之不利於己也,又不聞革命之役乎?革命功成而享大名,據顯位者,多東南之人:其冒鋒鏑,棄沙場,擲頭顱,親奔走者,鮮東南之人也。……
東南既厚天福,復有舟揖之利輸轉其智識,故文化早冠各屬。其人富於理想,尤長玄妙之思,與北方之一主實行者異。……唯好巫想,故上士多究道家禪宗,而下士則崇神仙巫鬼。其自由思想頗富。唯無毅力以持之,故復仇心弱,而黠慧者反尚妾婦之道以博其高人之位,屈宋而後,代產詞人,——……尋常東南之人,實多樂天而鮮厭世也。其文學美術之盛,為各屬之巨擘,又以其地營生之易,氣候之暖,民習淫佚,——君子小人舉多無行。淮海有漁鹽之利,俗尚奢靡,成家不難,敗家亦易:故破落之戶,流為幫匪;是則勢有且然,非性固善盜也。
(西南之人)含山谷氣,饒自尊心,而富於『個次』之獨立性:雖有朋黨,而不善群也;雖敢急人,而己之有難,不欲倩求人之急之也,雖無臂助,而苟有當於血氣之私,則自任孤行亦所弗顧也。質言之,即自以其力,自圖其存而已,唯自尊也,故酷愛自由;唯急人也,故特有鄉土熱,國家熱,民族熱,唯山境閉塞而民識固蔽也,故無野心,乏遠慮,重習慣,偏保守,而以營目前之自存為止。……則詐虞佻達逸樂浮動之風,實未讓東南之人獨步,特不若其甚耳。其人喧於暖風,頗耽情於閨房……民多重目前之享受,而不重視儲蓄;嘗本其厭世之思,激而為肉慾樂天之想,有「吃些喝些,板板厚些」之諺(板板指棺材):故民多尚勤,以博目前享受之樂而不果尚儉也。士人重文章經術,而美術亦優。近代學者多神秘之想。中人以下諂事鬼神。各地淫食祠最盛,巫覡之術,尤風行一世。是殆古俗之與苗化觸接使然歟?
北人獷悍好鬥,又有自殺之風,每年之自殺者,約當死亡總數千分之二,甚有以衰老為苦而出此者,其躁急而不耐可知也。……統其尋常之公性言之,以偏處帝都之故,積受專制之淫威,薰沐官化,故極富服從性而不甚愛自由;懾於兵威,怯言革命。如歷朝外族入主,莫非首據北都,定鼎既久,南人猶蠢然騷動,而北地已寂無聲息,幾有撫我亦後虐我亦後之概;此雖心情沉靜,不易激揚,抑亦抗力薄弱有以階之也。暑暫寒久,居慣暖室,故習性偷懶,而畏寒轉勝南人。黃壤彌目,風景板朴;故詞宗哲人,向不多有,——即國內美術,多分南北二派,而北派率質勝於文。唯以地勢坦平,日所觸目者,唯塊然之大地,故感於其心而令胸懷磊落,直率寡歡,——拙於作偽。亦羞於作偽也。……地較南瘠,文明之度未高,生涯簡陋;故其人宅心恬淡,儉德可風,女子妝束,猶多數百年前之舊,可見其保守性之重,然唯其保守性重,故寡慾望,善儲蓄,進步雖遲,而得寸守寸,敗亡不易也。
(嶺南之人)身體柔脆。充而為一身之恐懼,故畏死特甚,唯感官銳敏:沖刺其心慮,觸處皆通,故充其畏死之情,而為畏餘事之性,又充其畏餘事之性,轉而畏死之情反弱,以成其冒險蹈難之習:是故今日元氣衰弊,則見
(zi)窳偷情倦憊茫然之冷性;明日元氣旺盛,又見躁急易怒輕死暴發之熱情。……故希冀心重,而遠涉重洋者多;僥幸情殷,而以賭盪家者眾。又以體性之成熟較早,耽於淫佚,而盛行十姊妹之風。……其人猜疾心重,復仇心重,每有睚眥之怨,輒相率械鬥,或掘家以泄忿。頗愛自由,不恤糾眾而抗官吏。……其地海通最早,民智久開,群性固結,尤富於「群次」之獨立性。……其民心思縝密,嫻於工藝;文學之開化則較晚。上士頗洽佛理……下士迷信神權:蓋居常懊惱煩冤,聊以是慰藉其無可奈何之情耳。
○魯迅《北人與南人》:
北人的卑視南人,已經是一種傳統。這也並非因為風俗習慣的不同,我想,那大原因,是在歷來的侵入者多從北方來,先征服中國之北部,又攜了北人南征,所以南人在北人的眼中,也是被征服者。
二陸入晉,北方人士在歡欣之中,分明帶著輕薄,舉證太煩,姑且不談罷。容易看的是,羊炫之的《洛陽伽藍記》中,就常詆南人,並不視為同類。至於元,則人民截然分為四等,一蒙古人,二色目人,三漢人即北人,第四等才是南人,因為他是最後投降的一夥。最後投降,從這邊說,是矢盡援絕,這才罷戰的南方之強,從那邊說,卻是不識順逆,久梗王師的賊。孑遺自然還是投降的,然而為奴隸的資格因此就最淺,因為淺,所以班次就最下,誰都不妨加以卑視了。到清朝,又重理了這一篇賬,至今還流衍著餘波;如果此後的歷史是不再迴旋的,那真不獨是南人的如天之福。當然,南人是有缺點的。權貴南遷,就帶了腐敗頹廢的風氣來,北方倒反而干凈。性情也不同,有缺點,也有特長,正如北人的兼具二者一樣。據我所見,北人的優點是厚重,南人的優點是機靈。但厚重之弊也愚,機靈之弊也狡,所以某先生曾經指出缺點道:北方人是「飽食終日,無所用心」;南方人是「群居終日,言不及義」。就有閑階級而言,我以為大體是的確的。
缺點可以改正,優點可以相師。相書上有一條說,北人南相,南人北相者貴。我看這並不是妄語。北人南相者,是厚重而又機靈,南人北相者,不消說是機靈而又能厚重。昔人之所謂「貴」,不過是當時的成功,在現在,那就是做成有益的事業了。這是中國人的一種小小的自新之路。
○林語堂《吾國與吾民》:
北方的中國人,習慣於簡單質朴的思維和艱苦的生活,身材高大健壯,性格熱情幽默,吃大蔥,愛開玩笑。他們是自然之子。從各方面來講更像蒙古人,與上海及江浙一帶人相比則更為保守,他們沒有失掉自己的種族活力。他們致使中國產生了一代又一代的地方割據王國。他們也為描寫中國戰爭與冒險的小說提供了人物素材。
在東南邊疆,長江以南,人們會看到另一種人。他們習慣於安逸,勤於休養,老於世故,頭腦發達,身體退化,喜愛詩歌,喜歡舒適。他們是圓滑但發育不全的男人,苗條但神經衰弱的女人。他們喝燕窩湯,吃蓮子。他們是精明的商人,出色的文學家,戰場上的膽小鬼,隨時准備在伸出的拳頭落在自己頭上之前就翻滾在地,哭爹喊娘。他們是晉代末年帶著自己的書籍和繪畫渡江南下的有教養的中國大家族的後代。那時,中國北方被野蠻部落所侵犯。
○張愛玲《到底是上海人》:
上海人的第一個印象是白與胖。在香港,廣東人十有八九是黝黑瘦小的,印度人還要黑,馬來人還要瘦。看慣了他們,上海人顯得個個肥白如瓠,像代乳粉的廣告。
第二個印象是上海人之「通」。香港的大眾文學可以用膾炙人口的公共汽車站牌「如要停車,乃可在此」為代表。上海就不然了。初到上海,我時常由心裡驚嘆出來:「到底是上海人!」我去買肥皂,聽見一個小學徒向他的同伴解釋:「喏,就是『張勛』的『勛』,『功勛』的『勛』,不是「薰風』的『薰』。」《新聞報》上登過一家百貨公司的開幕廣告,用駢散並行的陽湖派體裁寫出切實動人的文字,關於選擇禮品不當的危險,結論是:「友情所系,詎不大哉!」似乎是諷刺,然而完全是真話,並沒有誇大性。
上海人之「通」並不限於文理清順,世故練達。到處我們可以找到真正的性靈文字。去年的小報上有一首打油詩,作者是誰我已經忘了,可是那首詩我永遠忘不了。兩個女伶請作者吃了飯,於是他就做詩了:「樽前相對兩頭牌,張女雲姑一樣佳。塞飽肚皮連贊道:難覓任使踏穿鞋!」多麼可愛的,曲折的自我諷嘲!這裡面有無可奈何,有容忍與放任——由疲乏而產生的放任,看不起人,也不大看得起自己,然而對於人與已依舊保留著親切感。那種滿臉油汗的笑,是標准中國幽默的特徵。上海人是傳統的中國人加上近代高壓生活的磨練,新舊文化種種畸形產物的交流,結果也許是不甚健康的,但是這里有一種奇異的智慧。誰都說上海人壞,可是壞得有分寸。上海人會奉承,會趨炎附勢,會混水裡摸魚,然而,因為他們有處世藝術,他們演得不過火。關於「壞」,別的我不知道,只知道一切的小說都離不了壞人。好人愛聽壞人的故事,壞人可不愛聽好人的故事。因此我寫的故事裡沒有一個主角是個「完人」。只有一個女孩子可以說是合乎理想的,善良、慈悲、正大,但是,如果她不是長得美的話,只怕她有三分討人厭。上海人不那麼幼稚。
○余秋雨《上海人》
上海文明的最大心理品性是建築在個體自由基礎上的寬容並存。
在中國,與上海式的寬容相抵觸的是一種封建統治長期相偎依的京兆心態。即使封建時代過去了,這種心態的改良性遺傳依然散見處處。這種心態延伸到省城、縣城,構成一種幅度廣大的默契。不管過去是什麼性質的洪流起的作用,這種心態在上海被沖刷得比較淡薄。只要不侵礙到自己,上海人一般不大去指摘別人的生活方式。比之於其他地方,上海人在公寓、宿舍里與鄰居交往較少,萬不得已幾家合用一個廚房或廁所,互相間的磨擦和爭吵卻很頻繁,因為各家都要保住自身的獨立和自由。因此,上海人的寬容並不表現為謙讓,而是表現為「各管各」。在道德意義上,謙讓是一種美德;但在更深刻的文化心理意義上,「各管各」或許更貼近現代寬容觀。承認各種生態獨自存在的合理性,承認到可以互相不相聞問,比經過艱苦的道德訓練而達到的謙讓更有深層意義。為什麼要謙讓?因為選擇是唯一的,不是你就是我,不讓你就要與你爭奪。這是大一統秩序下的基本生活方式和道德起點。為什麼可以「各管各」?因為選擇的道路很多,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誰也不會吞沒誰。這是以承認多元世界為前提而派生出來的互容共生契約。
上海文明的又一心理品性,是對實際效益的精明估算。也許是徐光啟的《幾何原本》余脈尚存,也許是急速變化的周圍現實塑造成了一種本領,上海人歷來比較講究科學實效,看不慣慢吞木訥的傻樣子。
搞科學研究,搞經營貿易,上海人膽子不大,但失算不多。全國各單位都會有意些費腦子的麻煩事,一般請上海人來辦較為稱職。這在各地都不是秘密。
上海人不喜歡大請客,酒海肉山;不喜歡「侃大山」,神聊通宵;不喜歡連續幾天陪著一位外地朋友,一示自己對友情的忠誠;不喜歡聽大報告,自己也不願意作長篇發言;上海的文化沙龍怎麼也搞不起來,因為參加者一估算,賠上那麼多時間得不償失;上海人外出即使有條件也不樂意住豪華賓館,因為這對哪一方面都沒有實際利益……凡從種種,都無可非議,如果上海人的精明只停留在這些地方,那就不算討厭。
上海文明的另一心理品性,是發端於國際交往歷史的開放型文化追求。
相比之下,在全國范圍內,上海人面對國際社會的心理狀態比較平衡。他們從來在內心沒有鄙視過外國人,因此也不會害怕外國人,或表示超乎常態的恭敬。他們在總體上有點崇洋,但在氣質上卻不大會媚外。我的朋友沙葉新幽默地提出過他的人生態度之一是「崇洋不媚外」,很可借過來概括上海人的心態。
○趙無眠《南人 北人》:
不論什麼原因,北人的贏多輸少,久而久之養成了一種大大咧咧、滿不在乎、昂視闊步的氣勢。他們認為這就是男子氣概,他們認為應該自稱「漢子」。你經常聽人說:「北方漢子」,沒聽說過「南方漢子」。經常聽說關東漢子、山東漢子、西北漢子、河北漢子、天津漢子,沒聽說過廣東漢子、湖南漢子、福建漢子、江蘇漢子、上海漢子。上海那地方嬌滴滴的,還出什麼漢子呢。魯迅一頭扎在上海住那許多年,結果也才住出來「四條漢子」。北人叫漢子還有一個原因,是北人身材比南人高大。北人為什麼高大?據說是吃面吃出來的。南人吃米。西方人吃面,因而高大;同屬一個種族的印度人吃米,相對就矮一些。南人與日本、東南亞一帶吃米的民族相近,而北人則與西方歐美人相近。北人跑到國外,天天吃麵包不會覺得有什麼膩歪。南人就不行,非弄點米吃吃不可。
北人喜歡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南人要把肉切得細細的,煨得爛爛的,炒得嫩嫩的,把酒燙得溫溫的。南人喜歡吃青葉子萊,幾天不吃就拉不出屎;北人無所謂,光吃肉也能拉屎。北人喜歡吃餃子,這是他們對中國飲食的最大貢獻。南人喜歡吃餛燉。餃子用醋蘸蘸就行了,一口一個。餛燉要湯碗、調料齊全,一口只咬半個。南人喜歡吃蔥,北人喜歡吃蒜;南人吃泡菜,北人吃鹹菜;南人吃辣椒是為了祛濕,北人吃辣椒是為了驅寒。南人是咸辣、麻辣、油辣、甜辣,北人是干辣、酸辣。北人把吃讀成「痴」,痴痴地只管吃。南人把吃叫「七」,
❹ 銀魚是哪裡的比較好
因為女人比較嬌貴,所以最好的市場環境就是在原生態的湖水,因此攀陽湖的銀湖城市最好的,因為產自鄱陽湖水域
❺ 各領風騷數百年風騷是什麼意思
各領風騷數百年中風騷是指在文學上有成就的「才人」的崇高地位和深遠影響的意思。
出自於清代的趙翼《論詩五首·其二》
原文:李杜詩篇萬口傳,至今已覺不新鮮。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譯文:李白和杜甫的詩篇曾經被成千上萬的人傳頌,現在讀起來感覺已經沒有什麼新意了。國家代代都有很多有才情的人,他們的詩篇文章以及人氣都會流傳數百年(流芳百世)。
(5)女人陽湖圖片擴展閱讀
風騷,《詩經·國風》和《楚辭·離騷》的並稱。它們同被視為漢族詩歌發展的源流。對後世漢族文學影響深遠。後代用來泛稱文學,在文壇居於領袖地位或在某方面領先叫領風騷。
風騷在《沁園春·雪》的意思也是指影響的意思。
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
譯文:只可惜秦始皇、漢武帝,略差文學才華;唐太宗、宋太祖,稍遜文治功勞。
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中措詞極有分寸,「略輸文采」「稍遜風騷」,並不是一概否定。
❻ 鹿晗給女友發信息沒避開攝像機,聊天內容露出,後來怎樣了
《哈哈哈哈哈》節目中,關於「鹿晗和女友關曉彤的聊天記錄被攝像機拍到」一事,完全就是子虛烏有,更別提什麼聊天內容露出之類的話。鹿晗和關曉彤的影響力,雖然不比以前剛公開的時候,但是關於這種極其隱私的聊天記錄,假如真的被公開,肯定是會登上各大平台的熱搜。可是,事實上到處看不到所謂的「聊天記錄」,自然也沒有什麼下文了。
當然,現在粉絲對偶像的態度也越來越開明了,不像以前那麼極端,完全禁止偶像談戀愛。現在有些粉絲,都開始對偶像「催婚」了,希望自己的偶像可以找到一個好的歸屬。我覺得這樣的粉絲,才是真正為偶像著想的,偶像和粉絲之間應該保持一定的距離,你有自己的私生活,偶像也應該有自己的生活,不能因為你喜歡偶像,就把偶像給「捆住」。這樣不僅對偶像來說是一種傷害,對你自己也是一種折磨,因為你得耗費大量時間去「盯」著偶像,可是最後你也得不到什麼好處,還會給你喜歡的人添麻煩。
❼ 洞庭湖 番陽湖 太湖 丹江口水庫在地圖上的輪廓要圖片,謝謝!
地圖和遙感圖各一份。
洞庭湖
❽ 中秋吃螃蟹是哪裡的傳統
中秋吃螃蟹從明代宮廷時已經興起,如今各地都有吃螃蟹的習俗。
古時中國的中秋宴俗,以宮廷最為精雅。如明代宮廷時興吃螃蟹。螃蟹用蒲包蒸熟後,眾人圍坐品嘗,佐以酒醋。食畢飲蘇葉湯,並用之洗手。宴桌區周,擺滿鮮花、大石榴以及其他時鮮,演出中秋的神話戲曲。
現在經濟條件好了,每逢佳節的時候,家裡都會煮滿滿一桌的美味佳餚。其中,螃蟹就是常見一種,因為現在經濟好了,平常人家也買得起螃蟹。
中秋吃螃蟹的注意事項
一、要吃熟螃蟹
很多人鍾愛螃蟹,可是平常自己沒有烹飪過螃蟹,自己按照網上搜索的烹飪方法製作螃蟹,很容易造成螃蟹沒熟的情況。如果吃了生螃蟹的話,極有可能中毒的。因為螃蟹的表面、鰓、胃部、腸道裡面,堆積了大量的污泥和細菌。只有徹底熟透了,才能起到消毒作用。
二、螃蟹不能吃太多
喜歡吃海鮮的人有不少,而且這其中包括了很多的女人。由於螃蟹性寒,吃多了容易導致身體內部堆積大量的寒氣。所以說,中秋佳節進食螃蟹的量要控制一下,尤其是一天要到多個朋友家吃飯的女人,千萬不要到一家就吃一隻螃蟹。一天吃一隻就夠了,不能再多了。
以上內容參考:網路-中秋節
以上內容參考:齊魯壹點-中秋吃螃蟹,一定要注意做好3件事
❾ 中國古代美女書法家介紹
中國古代女書法家掠影2007-11-01 20:46 "江山代有才人出",自古以來,我國女子也和男子一樣,出了不少的才人。其他方面是如此,書法也不例外。
據僧夢英<十八體書>記載,早在周代,魯國秋胡的妻子就以書法著名。據說這秋胡"隨牒遠仕",外出三年,他妻子在家浴蠶採桑,閑中居然被她創出一種名叫"雕蟲篆",也叫"戰筆書"的字體。由於"其體遒律,垂畫纖長,旋繞屈曲,有若蟲形"(<十八體書>),因此唐代的韋續在 <五十六種>書中也把它喚作"蟲書"。這是我國先秦女書法家的事跡,為數雖然不多,但亦聊備一格。
此後,直至東漢末年,我國歷史上又出了個能詩善書的才女蔡文姬。文姬的父親名叫蔡邕,在那時,蔡邕早已是個文學,書法兼擅的知名人物了。據說這蔡邕的書法得之於神人傳授,其實想來只是他的穎悟自創而已。後來,他把筆法傳給女兒文姬,文姬又傳魏大臣鍾繇。這文姬雖說博學有才辨,又妙於音律,是個知書識禮的才女,但她的身世,卻是很悲涼的。由於"興平中亂,沒於南匈",最後還是曹操把她贖了回來。其後曹操曾經問她說:"聞夫人家多墳藉,猶能憶說之否?"文姬回答說:昔亡父賜書四許卷,今所誦憶,裁四百餘篇耳。"曹操聽後隨即便說:"偏當使十吏就夫人寫之。"文姬介面道:"男女之別,禮不親授。乞給紙筆,真草唯命。"後來文姬寫好送去,竟然連一點遺誤也沒發現,可見記憶之佳和書寫的認真了。<淳化閣貼>曾刻有她的"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後漢初祚衰 "書跡兩句,黃庭堅在<山谷題跋>中曾這樣說道:"蔡琰(蔡文姬原名)<胡笳引>自書十八章,極可觀。不謂流俗僅余兩句,亦似斯人身世耶?"無論對她的身世還是書法,都表示出了無限的憐惜。
漢代另外可以一提的女書法家是大司農皇甫規的妻子扶風馬夫人。<後漢書。列女傳。說她"善屬文,能草書。時為規答書記,眾人怪其工。"唐張懷瓘在<書斷>中還說她"工隸書",可惜這樣一位草,隸兼工的女才人,後來卻因為守寡拒絕董卓的聘娶,而慘遭殺害。
魏晉時期,尤其是晉朝,是我國書法史上一個極為光輝燦爛的時期。其時女子書法,亦多高手。盡人皆知的王羲之的老師衛夫人,就是其中出類拔萃的佼佼者。衛夫人名鑠,字茂漪,晉代汝陰太守李矩的妻子。在書法上她擅長隸,正,行書。據<古今傳授筆法人名>記載,她的書法由鍾繇一脈傳來,然後她又傳給王羲之。上面我們曾經說過,這鍾繇的筆法又是從蔡文姬那裡傳來的。可見,在我國書法史上,如果沒有蔡文姬和衛夫人這兩位女書法家起橋梁作過渡的話,對於筆法的流傳,是或多或少會帶來一定影響的。關於衛夫人的書風,唐人曾經對她作過"如插花舞女,低昂美容。又如舞女登台,仙娥弄影,紅蓮映水,碧波浮霞"的評論,自然是屬於秀美一路的。可貴的是,衛夫人不但工於書法,就是對於書法理論,也有很高的造詣。相傳<筆陣圖>一篇,就是她對於書法實踐的總結。此外,在書法史上,衛夫人的軼事流傳也較多。如王羲之十二歲時曾經竊讀他父親藏在枕頭里的<筆說>,後來"不期盈月,書便大進"。當衛夫人重新看到王羲之的書跡後,便對太常王策說:"此兒必見用筆訣,近見其書,便有老成之智。"並因此而流淚道:"此子必蔽吾名。"令人欽佩的是,這衛夫人並沒有因此而詆毀自已的學生,相反,當王羲之結婚生養王獻之後,她還在王獻之五歲那年寫了<大雅吟>贈予獻之,對於書法新苗的成長,傾注了無限的厚愛。
衛夫人之外,晉代女書法家如王羲之之妻郗夫人,王凝之妻謝道韞,郗音之妻傅夫人,王洽之妻荀夫人,王珉之妻汪夫人,庾亮之妻荀夫人,王獻之保母李意如等多人,她們或善行草,或善正隸,或善隸篆,史跡斑斑,充分顯示了我國女子的聰明才智。
繼晉代的高峰之後,唐代女子更多善書。山西並州文水人,我國歷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武則天,她除了具有
治理國家的雄才大略之外,對於書法一道,也極留意。在我國女子書法史上,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宣和書譜>說她"喜作字。初得晉王導十世孫方慶者家,其祖父二十八人書跡,摹拓把玩,自此筆力益進"。後來則天皇後不令欲奪人之好,於是就在王方慶所獻的原帖上"加寶飾錦繢,歸還王氏。"因為武則天這件事幹得漂亮,以致於"人到於今稱之"(<述書賦>)。其書跡除<歷代名畫記>所記載"薦福寺天後飛白題額,崇福寺武後題額 ",及<宣和書譜>所載"其行書侵侵稍能有丈夫氣,今御府所藏行書<一夜詩>外當首推傳世行草書,周升仙太子碑>為最享盛名。此碑書撰於聖歷二年(699),其字體筆致清婉,氣勢寬展,具有章草遺意,是歷來所稱道的著名唐碑之一。
宮廷中女書家,武後而外,據說楊貴妃也能書法。<貴耳集。說:"宋張端義雲:真定大歷寺有藏殿經皆極可觀。有塗金匣藏<心經>一卷,字體尤婉麗,其後題雲;"善女人楊氏為大唐皇帝李三郎書,"說得有根有據,看來是可信的。
唐代女子善書者於民間也不少,這大概和時代風氣影響有關。我們試舉幾例:如<法書苑>所說的"劉秦妹,善臨<蘭亭>及<西安貼>奪真",<學林新編>所說的房璘妻高氏,太原府交城縣石壁寺<鐵彌勒像頌>,<安公美政碑>,俱參軍房璘妻高氏書。以及<書史會要>所說的"楊夫人,柳州柳宗元室,善翰墨,""白氏金鸞,居易女。十歲,忽書<北山移文>示家人,居易以終南紫石刊之"等比皆是,而其中我氣較大的要數西川樂伎薛濤。薛濤字洪度,長安人。聲律之外,善於做詩,有林下風致。在書法上,薛濤的字寫得勁朗而有姿致,並且內容多為自做詩。宋徽宗時御府多收藏書畫名跡,她的行書<萱草詩>墨跡也赫然在冊。據記載,此件後來又流入賈似道之手。關於她在書法上成就,<宣和書譜>曾對她作了這樣的評價:"無女子氣,筆力峻激。其行書妙處頗得王羲之法,少加以學,亦衛夫人之流也。"衛夫人曾經做過王羲之的老師,是我國歷史上聲名極隆的女書法家。書中把她歸入"衛夫人之流",可見推崇之極。
此外,在唐朝女書法家中值得一提的還有吳彩鸞。這吳彩鸞向被稱為女仙,可能是受到裴鉶傳奇的影響。<宣和書譜>說:"(文)蕭(吳彩鸞夫)拙於為生,彩鸞為以小楷書<唐韻>一部,市五十錢,為糊口計。然不出一日間,能了十數萬字,非人力可為也。錢襄羞澀,復一日書之,且所市不過前日之數。由是彩鸞<唐韻>世多得之。歷十年,蕭與彩鸞遂各乘一虎仙去。<唐韻>字畫雖小,而寬綽有餘,全不類世人筆,當於仙品中別有一種風氣。"所說"不出一日間,能了十數萬字,"這自然是誇大的話,但她愛書<唐韻>,落筆如飛,卻是右能的事。"歷十年,各乘一虎仙去,"則又顯然是死的諱稱了。又據宋張邦基<墨庄漫錄>說:"今蜀中導江迎祥院經藏中佛本行經六十卷,乃彩鸞所書,亦異物也。"而<研究雜志。卻說:導江迎祥寺有彩鸞書佛本行經六十卷,或者以為唐經生書。"則又對佛經的書者提出了異議。其實,吳彩鸞書宋以後記載如<玫愧集 >,<志雅堂雜鈔><道園學古錄><庚子消夏錄><清河書畫舫>等極多,自然是必有的事。原因是前人所述,給她蒙上了一層迷信的色彩,因此也就使後來的讀者疑信參半了。
五代時書法衰微,女子善書者寥寥無幾,而值得一提的是南唐宮人喬氏。據宋代王銍<默記>說:"李後主手書<心經>一卷,賜其宮人喬氏。後入太宗禁中,聞國主薨,自內庭出其經,舍在相國寺西塔院資薦,且自書於後曰:'故李氏中主宮人喬氏,伏遇國主百日,謹舍昔時賜妾所書<般若心經>一卷,在相國寺西塔院。伏願彌勒尊者
持一花見佛'雲雲。"並又在文末引<徐諧集>且輥按語說:"'南唐制誥, 有宮人喬氏出這誥,'豈斯人也耶?"可知喬氏在南唐宮中,因為善書,是很得到後主器重的。
宋代書法承唐而來,以尚意為主,不比唐人之法度森嚴。其間女書法家所作,亦多意氣瀟散,頗多可觀。憲聖吳皇後是宋高宗的皇後,她的字學宋高宗及<蘭亭>。<蘭亭博議>說她:"喜親翰墨,尤愛<蘭亭>,嘗作小楷一本,全是王體,流傳內外。"其實,她對於高宗的字,則學得更象,<書史會要>曾載:"帝嘗書<六經>賜國子監刊石,稍倦即命後續書,人莫能辨"。可見其逼肖程度。<群玉堂法貼 >十卷,第一卷中就刻有憲聖慈烈皇後的御書<千字文>和<歸田賦>。
楊妹子是宋時宮中的另一位知名女書家。對於她的書事,<韻石齋筆談>記述的較為詳細:"楊妹子乃宋寧宗恭聖皇後妹,其書類寧宗。凡御府馬遠畫多命題詠。余曾見馬遠<松院鳴王琴。小幅,楊娃題其左方雲:
閑中一弄七弦琴,此曲少知音。
多因淡然無味,不比鄭聲淫。
松院靜,竹樓深,夜沉沉。
清風拂影,明月當軒,誰會幽心?
詞寄<訴衷情>。波撇秀穎,妍媚之態,映帶縹緗。"可見她的字是屬於秀美一路的。楊妹子不但用"楊娃"印章題署自書,並且還時常代替宋寧宗作書。<庚子消夏錄>說:"余又有<女戒>一卷,為馬麟畫,相傳為寧宗書,實楊妹子用'御書之印'耳"。
此外,有關宋時宮中女子善書的如"建炎間掌內翰文字及寫宸翰字"的劉貴妃(<書史會要>),"太清宮寧宗時建,楊皇後書<道德經>石幢"的楊皇後(<武林舊事>)等尚多,難以盡述。
使人感興趣的是,宋代的二位著名女詩人,詞人李清照及朱淑真也都善書。李清照雖說長於填詞,但對於金石書畫,卻也是愛之入骨的。她丈夫趙明誠著<金石錄>三十卷,李清照在趙序之後,為寫<金石錄後序>一篇。文中前一部分述說他們夫婦典衣縮食購買金石碑版的樂趣,和後半部分所記金兵南下逃難時文物散失的厄運形成對照, 有歡樂,也有眼淚,是篇研究金石文字者必得一讀的宏文。李清照對金石書畫不但酷愛,精於賞鑒,並且也能動手寫字作畫。<才婦錄>說她"能書能畫,"明陳繼儒<太平清話>曾說有人買到過李易安的<墨竹>一幅,<書畫舫>則更載有她所書的<一剪梅 >"紅藉香殘"詞貼一通,並錄詞後別人的跋文說:"易安詞稿一紙,乃清秘閣故物也。筆勢清真可愛。此詞<瀨玉集>中亦載,所謂'離別曲 '者"可惜的是,跋文作者的名字已佚,"僅存'點定'兩字耳"。
朱淑真是海寧人,<古今女史>說她:"文章幽艷,才色清麗,實閨門之罕有。因匹配非倫,勿遂素志,賦<斷腸集>以自解。"清代的王士慎曾在<池北偶談>中談到,她在"辛亥冬於京師見宋朱真女郎手書"璇璣圖"一卷認為"字法妍嫵。"文後又說這卷圖卷前尚有朱淑真的手書" 璇璣變幻"四個小篆。則又可知她尚能書寫篆字。遺憾的是<池北偶談>的作者並沒有說明他所看到的朱淑真這件作品的正文是用什麼書體寫的。
在眾多的宋代女書法家中,淪落風塵,身為妓女的也不少,這不能不說是宋代女書法家中一個較為普遍的悲劇。王英英是楚州有名的官妓,她書法學顏魯公,宋四家之一的蔡襄曾經教過她筆法。據稱她的大字寫得極好,梅曉臣有詩稱贊她說:
山陽女子大字書,不學常流事梳洗。
親傳筆法中郎孫,妙畫蠶頭魯公體。
又有<觀王氏書>道:
先觀雍姬舞六么,妍葩發艷春風搖。
舞罷英英書大字,玉指操管濃雲飄。
風馳雨驟起變怪,文鰩晝飛明珠跳。
詩中敘述王英英書大字的過程,我們由此可知,她的書法用墨較濃,行筆迅捷,字體變態多端。這一切,對於一個女子來說,確實是很了不起的。
宋代徐州營妓馬盼也很有些書名。當時蘇軾守徐州時,很喜愛她的慧麗。馬盼因為這個緣故,得以常時接觸蘇軾因此也就學起蘇軾的字體來,並且居然被她學得很象。一天,蘇軾寫<黃鶴樓賦>未畢,馬盼就仿照他的字體續寫了"山川開合"四個字。其後蘇軾"見之大笑,略為潤色,不復易之。
又有一個失卻姓氏的彭澤倡女楚珍,她八分,草篆都能,是個豪放不群的江南女子。陶宗儀在<書史會要>中稱:"吾嘗見其<過湖詩>,清勁簡遠,有丈夫氣,故知其人不凡。"觀字如觀人,女中卻也有丈夫的。
謝天香也是一個以書法垂名的妓女,因為她字寫得好,在一個偶然的機遇里,卻還因此而從良嫁了人,堪稱奇緣。事情是這樣的:"鉅野有穠芳亭,邑人秋成報祭所也。一日,耆卿謀立石其中,延士人王維翰書之。維翰未至,有妓謝天香問者雲:"祀事既畢,何為遲留不飲?"眾曰:"俟維翰書石耳。"謝遂以袖代筆, 書'穠芳'二字,會維至,書'亭'字完之。父老遂命刻之石。王,謝遂成夫婦。後維翰登進士,與天香偕老。"(見<青泥蓮花記>)故事情節委婉,而天香以袖代筆而書,這在我國書法史上,簡直可與唐代以袖揭墨而書的裴休先後相輝並傳了。
其他如溫琬,陳相,嚴蕊,趙總憐,蘇翠,楊韻等,也都是以妓女而擅書名的。其中"湖妓楊韻手寫<法華經>,
每舉筆,必先齋素,浴沐,更衣",原因自然是篤信佛教,敬修來世,其用心是很苦的。
此外,宋代其他女子善書的尚多,如<安陽集>說:"安國夫人崔氏(韓琦妻)善書札,體法甚老,無婦人氣>"
<書史會要>說:"章煎,友直女。工篆書,傳其家學,友直執筆,自高壁直落至地如引繩,而煎亦能如其父。"又有曹學佺<蜀是詩話>中所提到的"唐氏能書"並引梅曉臣<泗州觀唐氏書>一詩說:
唐氏能書十載聞,誰教精絕到紅裙。
百金買盡蒲葵扇,不必要求王右軍。
可惜這樣一位書法被人推崇的女子,竟會沒有留下名字來,封建社會對於女子的不公平,於此可見一斑。其他如王朝雲,徐韞,張穠,陳述古女等多人,亦皆能書,只是影響不大,也就一筆帶過了。
有元一代,書畫大家首推趙孟俯,而其妻管夫人亦能畫善書。《松雪齋集》說:「管夫人道升,字仲姬。延祜四年封魏國夫人。翰墨詞章,不學而能。心信佛法,手書《金剛經》至數十卷,以施名山名僧。天子命夫人書《千文》,敕玉工磨玉軸送秘書監裝池收藏,又命孟俯書六體為六卷,雍亦書一卷,且曰:「令後世知我朝有善婦人,且一家皆能書,亦奇事也。』」這段文字是趙孟俯所記,基本是可信的。在書風上管夫人的書牘行楷,與趙孟俯極為相似。董其昌在《容台集》中稱其書法為「衛夫人後無儔『。因為管道升給我們留下的書法墨跡較多,我們如果目睹其跡,便知董其昌所說的話,對於她來說是不為過譽的。由於元代享國較短,又系異族統治,因此女書家甚為寥落,就不多舉了。
有明一代,女子善書者人才輩出,其跡多有可觀。高妙瑩字叔琬,她是解縉的母親。解縉除纂《永樂大典》為其不朽業績外,在書法上曾著<春雨雜述 >一篇,而妙瑩的「善小楷,曉律、算術,女工極其敏妙」(《名山藏》),作為一個良母來說,從小對於解縉的熏陶,也就自然是意料的中事了。
邢慈靜是明代最擅盛名的女書法家,她是少卿邢侗的妹妹,貴州左布政馬拯的妻子。後來馬拯死在任上,邢慈靜扶柩攜幼從二千里地以外的貴州返山東故里,並寫成《黔塗略》一書,追記途中坎坷困頓的苦狀,「文筆高古,存班惠姬之風」。可見是個德才兼備的女子。在書法上她宗李北海、衛夫人、管道升以及她哥哥邢侗,妙麗而有姿致,並刻有《之室集帖》。《式古堂書畫考》載其紙本烏絲闌《自述詩帖》,蘇州博物館今藏有署款為「天啟甲子(1624)花朝日書於蘭雪齋中,蒲團主人馬邢慈靜」的。
她的晚年書跡《自書雜詩》一冊,計三十五頁,詩四十一首,情真詞雅,筆勢蹁翻,無疑是她的詩、書代表作品了
與宋代相似的是,明代名妓亦多擅書。馬湘蘭雖說以畫蘭出名,且善作詩,但字也寫得很好。她畫蘭花常有題詩,字跡秀媚,風韻別具。
明代另一以「馳馬挾彈」絕技著稱的名妓薛素素,於書畫一道亦很通曉。《甲乙剩言》說她「姿度妍雅。能書,作《黃庭》小楷,尤工蘭竹,下筆如掃,各具意態」,真個是「青樓中少雙」的奇女子。
後為女道士,自號玉京道人的卞賽,在書法上也很有成就。《板橋雜記》說她「工小楷,善畫蘭鼓琴。」明亡後游吳中,吳梅村曾作《聽女道士卞玉京彈琴歌》一首送她。卞賽後來僑居虎丘山塘,所居「湘簾非幾,嚴凈無纖塵。雙眸泓然,日與佳墨良紙相映徹。晚依良醫保御氏,刺舌血為書《法華》。既成,自為文序之」 (《梅村集》)。竟然刺出舌血寫成《法華經》一部,這在我國書法史上,也是罕見的。
又有金陵名妓楊宛字宛叔的,「也能詩,有麗句,善草書」(《列朝詩集》)。十六歲時嫁給了苕上茅止生,因為有才華好,所以丈夫待她很好。在書法上,她能「回腕出鋒,絕無媚骨」,汪歷賢曾有《題楊宛叔〈蘭亭〉臨本詩一首贊美她說:
獨就規模出新意,更留粉本與〈蘭亭〉。
雙鉤響拓誰能事?直喚昭陵片夾醒。
名妓之外,與元代的管夫人以學她丈夫趙孟俯書法著稱一樣,明末的蔡夫人也是以學她丈夫黃道周的書法而得名。〈居易錄〉說她「書法學石齋,造次不能辨。尤精繪事。「可欽的是,蔡夫人不但擅長書法,並且很懂大節。據說黃道周在被難以前,蔡夫人曾經寫信給他說:」到此地位,只有致命遂志一著,更無轉念。 「氣挾風霜,很有些生祭的味道,真」閨閣中鐵漢。
在明末女書法家中還有一位嘉興人徐范。據說她十三歲上便能摹諸家體,並且能夠以賣字來養活自已。
《珊瑚網》曾記載她」為沈伯姬鳳華所書《古詩十九首》入石。徐媛跋有雲:『彩筆生芳,墨香含素。歐率更允拜下風,衛夫人終當北面。『「雖有過譽之處,但也不完全是空中樓閣。不然,《恬致堂集》也不會說她縮臨《聖教序》」無一筆不肖,無一毫閨幃澀態「了。關於她的書法活動,《東村隨筆》似乎記載得更詳細些:」徐貞木白榆長於臨古,頗得形肖。其姐范,行書甚有《聖教序》筆意,名勝白榆。吾禾射圃西
《關夫子廟碑記》,乃其筆也。病癱瘓,自署』蹇媛『雲「。一個殘廢女子,在重男輕女,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里,竟然能夠以書法自立,則其奮斗精神和藝術造詣,就不難令人想見了。
此外,明代的女書法家如"日臨子敬<洛神賦>或<藏真帖>一遍"(<列朝詩集>)的葉小鸞,十三能詩,書法遒勁有晉風"的葉紈紈等為數極多,這也是難以遍述的。
有清一代,女子書法家的陣容也甚可觀。著名的有嘉興才女黃媛介,字皆令。她不但詩好,畫好,並且對於書法,也很精擅。<無聲詩史>說她:"苕齡即嫻翰墨,好吟詠,工書畫。楷書仿<黃庭經>。"看來,很有些林下風味。有趣的是,她的女兒也象母親一樣,"發方覆額,遂能以詠詩寫帖,楚楚可人",這當然和母親的教育是分不開的。有人裁詩,還曾對這位小女兒的書法作過"蠅頭小楷逼鍾王"的贊美呢。
嘉興人項鼎鉉的妻子沈無非,其書法在女子中亦有令名。後來,據項鼎鉉回憶他的亡妻說:"先室沈無非氏,酷情筆硯,朝夕讀書不倦,尤喜臨池,絕肖禇河南, <九成宮>。有手書所撰朝鮮許士女集小序一首,先為其兄沈景倩臨摹上木,今記之,以為兒輩存手澤"。懷戀之外,是透露了沈氏在書法上的成就的。
劉墉是清代的大書法家,由於日常接近,所以他的妻妾亦多善書。歷史上曾有劉墉教夫人寫字,並改"柳"字結構的故事。據文獻記載,劉墉家有三姬,皆能代筆, 並且象得可以亂真,使人很難分辨出來,尤其是劉墉晚年的小楷,代筆更多。後人根據線索,才從署名「石庵」二字及用長腳「石庵」印上,確認為其家姬代筆書。古人說,酷肖別人書跡的只能稱之為「奴書」,但要酷肖得人們難以分辨,卻也是不容易而下了大功夫的
姜淑齋是清代女子書法家中較有造就的一位,號廣平內史,嫁山東膠州宋氏。王士禎曾經看到過她寫的絹素團扇,極為稱賞,認為"筆力矯勁,不類女子。" 朱彝尊在題她詩卷時也曾寫下了這樣的詞:"三真六草寫朝雲,彷彿衛夫人,問何似當年王右軍?"就是稱美她書法的。今山東省博物館藏有她臨王右軍尺牘,末署 "已酉孟春,淑齋臨。"字畫挺朗,確實是"不類女子"的。
道光,咸豐年間,陽湖出現了女書法家名叫張婉釧。她的字寫得很有些象李北海,由於筆力挺健,到了七十多歲,還能夠為人家做書。後來會稽人趙之謙'常師事之",人們把這比之為"王羲之之於衛夫人,"也是書林中的一段佳話。
到了清朝末葉,桐城女子吳芝瑛工書法。她父親曾經做個山左縣令,只生了這個女兒,所以很是喜愛。據說這吳芝瑛的字曾經被孝欽皇後所稱賞,聲價很高,因此也就"頗自矜重"現在我們看到她的書法,除行書尺牘外,其楷書當以<鑒湖女俠秋瑾墓表>為代表代,所書清勁飄灑,穎秀之氣撲人眉宇,是很值得一看的。
隆裕皇後是承恩公桂祥的女兒,桂祥父子雖說學問根基差,但隆裕後卻因為侍奉孝欽後日子較長,受到影響,所以喜學草書。宣統初年,她曾經用草法書寫擘窠大字匾額及聯語。那宮廷中的"延春閣"三個大字,就是她寫自已的齋名。
此外,清代女子如王玉映、繆素筠、秋瑾之女秋燦芝等尚多,因為時代較近,讀者還是不難接觸到的。
綜觀我國古代女書法家,代不乏人。但是在「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封建思想籠罩下,在漫長的封建社會中,婦女的才能受到了極大的限制。閨閣中的詩書墨跡,一般也多秘不外傳。故而我國歷代有才華的女書法家,被埋沒而無聞的一定很多,而那些僥幸留下名字和作品的,也勢難和男子書法分庭抗[禮,這個問題的症結應該說不在女子本身,而在社會。